琴师咕

懒得写长篇了，改改做个中篇吧。预计三次更新结束

01

——当人类有愿望的时候，他们向神明祷告

——那神明呢？

 

樱花树生长在内堂，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，就像是嫩粉色的大雨，打湿了整个春天。那人就坐在廊外，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水，偶尔有花瓣落在长廊上，被风温柔地吹起。落在内庭的泥土地上，或者是落在更远的位置。而窗棂上是小小的风铃，也随着风发出玲玲的响声。他抿一口温热的茶水，氤氲白雾朦胧了他眉目，长发束起，倒显得温柔。

 

当少年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，看见的就是那人披着蓝色羽织的背影。他挣扎着要坐起来，却没成想一把按到放在旁边的木盆，发出的响声惊动了那人。

 

“你醒了？”正坐在廊外看窗外的樱花的那人回过头。走过来扶着他躺好，又给他盖好被子。

 

“你......你是谁？”少年深蓝色的长发散在背后，配着洁白的狩衣，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年轻的气息。他像只警惕的小豹子，看着身前的那人。

 

年轻的神明笑了笑，暗红色的眸子让少年不由得看愣了神。

 

“我是天目一箇神”他把掉落在耳畔的一缕黑色长发再次掖到耳后。“或者你可以叫我，一目连。”

 

 

02

 

一目连是在高天原的及荒之地遇见昏迷的少年的。

 

作为天照大神最宠爱的孙子，天照大神自是不愿意将这个孙儿也送到人间磨砺的。而一目连一直也乐得在高天原领个闲职，每日去天照大神的宫殿转转，或者去高天原桃源乡逛逛。那日白龙告诉他，在黄泉国边界，是一片不毛之地，千万不能踏入，否则会惹来灾祸。一目连偏不信这个邪，穿好铠甲就踏入了及荒之地。临走前还不让白龙跟着一起去，也不管白龙快哭出来的样子，摆摆手就踏进了及荒之地。

 

及荒之地迷雾笼罩，四处枯槁——恰如天照大神偶尔和他提起的黄泉国，了无生机，一片绝望。踏入及荒之地之后，一目连就失去了方向。在一片迷雾之中转来转去。开始时还自信满满，可等到太阳的光辉也渐渐淡去之时，他依旧没能找到回高天原的路。一目连不由得有些慌张。他催动风符，想要吹散眼前的迷雾，却没想到这反倒吹起地面的尘土，让四周变得更加模糊。

 

就在此时，他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少年。少年有一头深蓝色的长发，他手中是一颗颗璀璨的光芒。

 

恰如晨星。

 

少年用光芒在一片死寂之中照亮了一目连身边的路，指引他走出了及荒之地。一路上，一目连几次三番想和少年搭话，却又被他那冷冰冰的小表情硬生生憋了回去。白龙早就等在出口，看着这个天照大神心心念念的小孙子平安返回才松了一大口气。要是这个小祖宗伤了，估计自己也不用当龙了，直接会被天照大神打成皮皮虾。他赶忙招呼一目连启程回高天原，一目连也没忘了那个一路给自己指路的少年，就在想和他道谢的时候，却看这个一路高冷的少年突然昏迷了过去。

 

这可把一目连吓了一跳。他赶紧过去抱起那小小的少年。本来没觉得，这一抱，一目连直皱眉——这孩子也太瘦了，一猜就是一个人在荒野之地吃不好睡不好。他指挥着白龙托起小少年，带他回到了自己的神社，让巫女给他洗了身子，又换了干净的狩衣。少年此时英俊的眉目才真正显露出来。风神的神社没有窗户，因此一目连特意叫人搬来屏风，怕少年睡觉时着凉。一目连看着昏睡的小少年点点头。没想到啊，这个小屁孩还挺帅的嘛。

 

少年在梦里咂咂嘴，睡得很香甜的样子。

 

03

 

高天原众神明都知道，天目一箇神新带回来了有深蓝色头发的巫童。

 

那孩子和别家的巫童好像都不一样。别家的巫童会甜甜地叫自家神明“神明大人”，而天目一箇神的那个巫童只会叫他“一目连”。天目一箇神给他起名叫荒，教他读书写字，可那孩子总是冰着一张脸，对谁也没个笑容。也亏得天目一箇神脾气好，从来不和那孩子生气。

 

可能是在及荒之地待久了，荒的性子看似高冷不近人情，可一目连知道，他只是害羞。每次人多的时候，他会悄悄躲在一目连身后，攥着他的衣角不说话。每次这时，一目连都会笑着拉过他的手，安抚性地拍拍他，然后两个人十指紧扣。那是两个人的暗号，别怕。有我在。一目连教他闭上眼，感受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风。他告诉荒，即使自己不在他身边，只要有风，他就能感受到他的荒。

 

荒试着闭上眼，围绕在他身边的是温暖的风。

 

一目连平时喜欢穿传统的和服，最多在外面披一件羽织。偶尔天照大神想要外出巡视人间的时候，他就会穿上那时去及荒之地时的铠甲陪同一起出行。红底印着浮世绘海浪的底衫，外加黑棕色的外袍。荒其实不喜欢一目连穿这身衣服——每次他穿上这身衣服，就代表着两个人又要分离一段日子。

 

天照大神是太阳，而天目一箇神则是风。太阳出现的时候，总会有温暖的风，吹拂人们的脸颊，给人间送去神明的祝福。

 

04

 

这次一目连陪着天照大神外出整整一个月才回来。风神的神社从来不设门窗，因而只是在神社的门口，一目连就看见了那个小小的，身着白色狩衣的身影。

 

荒坐在神社的台阶上，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只竹笛，面朝高天原一望无尽的云海吹着曲子。调子悠长，虽然高天原永远不会日落，可还是让一目连不由得想起了刚刚游历过的人间，那残阳如血的天空，那漆黑如墨的天空，还有那闪耀在天空中晨星。少年的神情认真，一目连也就没打扰他，靠在神社朱红色的鸟居柱子上远远看着他。恍惚间，他又看见那个手持万千星辰的孩子。

 

这让一目连不由得有种莫名的担忧感，这个少年，就好像随时都会像天边的流星一样，离自己而去。这让年轻的天目一箇神感到有一丝的奇怪。作为神明，他已经习惯了凡人口中“无欲无求”的日子。习惯是一回事，而实际却也是另一回事儿。天照大神总是说，他太过容易被身边的事情左右，这不是一个好神明应该有的行为。这也是为什么天照大神一直不愿意让他长驻人间的原因。

 

一目连看着这个自己领回来的巫童，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，一个月不见，仿佛他又长高了许多。深蓝色的长发用白色的发带轻轻束了发尾，估计是巫女们给他束的吧，不然按他的性子，肯定是不会束发的。正想着这些，恰好荒一曲奏毕，回头看见那个靠在鸟居柱子上的黑发神明。他朝着他的神明一笑，饶是一目连也都被他灿烂的笑容惹得一愣。

 

“你回来了。”

 

“我回来了。”

 

 

05

 

人们把自己的心愿告诉给神明，希望神明能够怜悯他们，实现那些微不足道的愿望。

 

一目连没事的时候，会在神社里听凡人的祈祷。躺在神龛旁，人类的心愿就顺着风飘进神社里。求学业的，求爱情的，求丰收的，求发财的。人类的心愿各不相同，却又大多类似。包裹着愿望的外衣，其实不过是人类心中最根本不过的欲望。

 

荒坐在长廊。他也不打扰一目连，也不去催促一目连。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长廊，或整理人类的绘马，或清点本月的月供。两个人过出了一种奇怪的默契，却也是一种让人觉得舒服的距离。

 

一目连向来是个活泼的性子。白龙跟随了他那么多的日子，对他再熟悉不过。一目连那点儿小心思，基本都想着人类。虽然白龙不明白为什么小小的凡人值得天目一箇神那么关注，可是一目连还是去和天照大神请求常驻人间，而天照大神最后也终于应允。这事儿被其他神明听了去，都吓了一跳——天照大神极少派遣神明常驻人间，因为神明的力量在人间极为强大，搞不好会影响人类的命运。因此即使是天照大神自身也只是偶尔巡游人间而已。常驻人间，这真是少之又少。白龙只是平静地喝了口茶。用白龙的话，这小祖宗，只要不是想堕化成妖，天照大神都会依着他。

 

其他神明不知道的是，一目连和天照大神定下了一个约定。下临凡间，不能干预人类的命运。这是天照大神对一目连唯一的要求。

 

人各有命，命由天定。天的旨意，纵使是天照大神也不能够违背。

 

一目连笑着应允了。他紧紧拥抱住这位在他人眼中威严不可侵犯的天神。

 

“谢谢您。”

 

天照大神不会老去，她依旧是美艳的青年女子的模样。她回抱住自己最为疼爱的孙子，拍了拍他的后背。

 

“去吧。记得我说的。”

 

06

 

天目一箇神下临人间，只带了他自己挑选的巫童和跟随自己百余年的白龙。

 

人类是看不见他的，因而荒就充当了天目一箇神的神使。这个小小的海边村庄欢呼着，庆祝“老天赐予的孩子”。荒一脸紧张地被欢喜的村民簇拥着抛上抛下，一目连就坐在鸟居上笑得几乎岔气。白龙绕在柱子上，懒得理他们。

 

年轻的神明用神力实现着人类的一些小小的心愿。荒被人们当成最尊贵的神童，整个村庄，上到婚丧嫁娶，下到出海打渔，人们将所有的生活都事无巨细地汇报给神明。白龙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，可年轻的神明总是一脸好奇地听人们诉说他们的故事。

 

人们希望风调雨顺，他催动风吹来带有合适水汽的云朵，给这片干涸的土地以滋润。

 

人们希望出海丰收，他催动风掀起海浪，将鱼儿赶入渔民的渔网。

 

人们希望外出平安，他催动风控制船帆，又小心不会掀起巨浪。

 

荒在一脸正经听取村民祷告的时候，一目连就凭着凡人看不见自己的优势偷偷牵他的手。少年被羞得满脸通红，村民还以为是神使身体不舒服，关切地问神使大人要不要先去休息。

 

少年长成了青年，昔日的小豹子终于摆脱了奶里奶气的模样，成了精神勇敢的猎豹。昔日还要比一目连矮一点，现在却已经比他还要高半个头，甚至隐隐还有些要接着长个儿的趋势。小神明每次提到这事儿都气的不行不行，埋怨为什么同样是长个儿，他就能长这么高。

 

白龙进入了长长的休眠期。龙族的换麟期许是快到了，整条龙总是困困的，好几次差点从鸟居的柱子上掉下去。

 

天目一箇神的神社在最高的山坡上，当人们散去的时候，荒就和一目连并肩坐在台阶上，看着山下的村落和麦田。此时正好赶上日落。太阳将最艳丽的残红毫不保留地撒出来，铺满了整个人间。海浪也被镀上了美丽的金红色，影子被拉的长长的，拖在地上。像是一道黑色的利刃，却又成了一片猩红的点缀。

 

“真好啊。”一目连伸了个懒腰。

 

“好什么？”荒侧头看着他。

 

“有我喜欢的人间，有我喜欢的麦田，有我喜欢的夕阳。”一目连看着身边的人，那人正看着自己。他凑过去，两个人的距离暧昧，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鼻息。若是只看影子，他们像一对正在夕阳之下接吻的爱侣。

 

“还有我喜欢的你。”

 

07

 

神使先生恋爱了。

 

村子里的人都看出来了。

 

可是问到神使先生到底爱上谁了？神使先生总说，他爱的是神明大人。村民们也只把他的话当成不愿意透露恋爱对象的借口。还以为有什么隐情，因此也就没再继续深究。

 

真是尽职尽责的神使啊。村民们想。

 

真是幸运啊，居然有这么好的神使，给村子带来神明的庇佑。人们在丰收后举办更加盛大的庆祝活动，庆祝今年的丰收，也庆祝他们能有如此负责而又帅气的神使。

 

夏日祭的夜晚，人们点起灯火和篝火，这个海边的小小村落被点缀的如同嵌在海边的明珠。一目连也化成人形，穿着浴衣和荒一起去参加村民们的聚会。浅粉色的长发松松垮垮束成低马尾，如同上好的翡翠石一般的眼睛即使在黑夜里也是熠熠生辉。人们都以为这个青年是神使先生的朋友，也都以最大的热情来欢迎他。一目连带着在集会上买的般若面具，一手拿着苹果糖，一手拿着之前捞的小金鱼。荒跟在他身后，两个人如同兄弟一般，一路说说笑笑，却也是快活。

 

身边的孩子们唱着歌儿，拉着荒和一目连一起加入他们的游戏。一目连站在中间，他蒙上眼睛，听着孩子们用稚嫩的童声唱着歌。

 

竹笼眼竹笼眼，笼子里的小鸟哟，什么时候能出来？黎明的夜晚，鹤与龟滑倒了，背后的那个是谁呢？

 

等到他睁开眼，站在他背后的恰好是荒。他向荒跑过去，扑向他。而蓝发的青年也张开双手，紧紧拥抱住了他。旁边的孩子们嬉笑着起哄，恰巧此时放起了灿烂的烟火。大团的色彩绽放在漆黑的夜空中，化成一道道流星般的光亮，又消失在空中。孩子们被烟花吸引，跑向燃放烟火的地方，只剩荒和一目连两个人站在原地。

 

荒把一目连放下来，看见他笑意盈盈的眼睛。翠蓝色的耳坠垂在他耳后，恰如荒那头深蓝色的长发。

 

他微微低下头，牵着一目连的手，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。

就像那天，夕阳下的影子一样。

 

背后，烟花盛开在夜空。

 

08

 

等到烟花大会结束的时候，夜已经很深了。荒牵着一目连，两个人一步一步向山上走去。十指紧扣，荒心思不由得有些旖旎。一目连个子现在已经没有他高了，手指细长，手心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，而那个人又恰好是他喜欢的那个人。荒其实不在乎人间如何，也不在乎人类如何。只因为一目连喜欢，所以他也就甘心成为那个神明大人的神使，替他传达人们的心愿和祈求。我不爱这世界，其实我爱的只是你一个人。可是因为你爱着这世界，所以我也开始学着爱这世界。

 

一目连还是化人的模样，他任由荒牵着，也不担心会撞到树，因为他知道荒会替他看着前面的路。千年百年的老神仙，一朝开了窍，却也开始补习落下了不知几百年的恋爱课程。

 

回到神社，却发现沉睡了好久的白龙正焦急地在门口等着他们。

 

“怎么了白龙？”一目连拍拍白龙的头。

 

“天目一箇神大人，快走。我们要来不及了。”白龙神色紧张。此刻更是化出原型，原本不过一人高的白龙变成身长几十米的长龙，威武潇洒。白龙低下身，示意一目连和荒两个人赶紧坐上来。

 

一目连和荒也都是一头雾水。“你倒是和我说说，发生什么事儿了？”

 

白龙一甩尾，尾巴尖儿指着海平面的方向。“天目一箇神大人，这个村子的天命即将到了。”

 

肉眼可见的一道白浪，正从海平面的另一端呼啸而来。

 

一目连看了看海面，又看着山下浑然不知的村庄。白龙还在催促，让他们快些动身，不然就要卷入这场灾难之中。荒从神社里将两人的衣物拿出来，放在白龙背上。他看向一目连，看着他的神明面朝村落，陷入沉思。

 

“一目连”荒开口。“我们要走了。”

 

“为什么......”一目连眼眶此时微微有些泛红。“为什么会降罚于人界？”

 

荒没回话，等在一旁的白龙开口。“天目一箇神大人，这是天命。我们即使是神仙，也不能干扰天命。”

 

荒看着一目连攥紧的拳头，他知道一目连想要做什么。

“连。”他说“别忘了你答应天照大神的话。”

 

一目连叹了口气，和荒一起坐到白龙的背上。

“走吧。”

 

09

 

当滔天的巨浪从大海呼啸而至的时候，人们尖叫着，四处奔逃着。有的人被海浪卷入海里，还有的侥幸抱住了木板或者爬上了屋顶。

 

人们向神社的方向奔逃着。那是四处最高的地方，如果能跑到那里，也许可以侥幸逃过一劫。当人们跑到神社的时候，却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神社。

 

孩子在母亲的怀里哭泣，男人们在叹息。他们似乎都已经感受到了申明对他们的抛弃。海浪越卷越高，不多时已经快要漫上神社所在的地方。

 

偶尔有死去的村民或者是牲畜的尸体浮在水面上，随着大浪而来的，还有倾盆的大雨。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，人们跪在神龛面前，双手合十，向神明祈祷着。

 

“一目连大人，请您救救我们吧。”

 

 

其实一目连并没有走远。他让白龙盘旋在半空，他眼睁睁看着村庄被大海吞噬，他眼睁睁看着大雨将一切都摧毁。几个小时前，他还和荒在这里看烟火。而几个小时候，这里就成了人间的地狱。荒坐在一目连身后，他环抱着一目连，感受着怀里的人抑制不住的颤抖。他想要安慰他，又不知道从何开口。他听见一目连说，我要去帮他们。

 

“你疯了吗，你还记得天照大神和你说过什么？逆天改命，是要有代价的！”荒的长发被高空的风吹乱，毫无形象地散在风里。

 

“我知道。”一目连平静地说。“比起那个，我只知道，我是他们的神明，我的子民需要我。”

 

荒愣了。

“那我呢？”他问一目连。

 

“如果你出了事，那我要怎么办？一目连，你有没有考虑过我。”荒像一匹受伤的狼，他的伤口在流血，他把所有的脆弱暴露在一目连面前。

 

“对不起。”一目连亲吻了他的额头。“我爱你。”

 

一目连从白龙的背上一跃而下，荒想要抓住他，却没能拽住他的衣角，他不是神明，没有办法像一目连一样御风而行。因而只能坐在白龙的背上，看着一目连的身影投入那倾盆的大雨之中。他哀求白龙，带他去找一目连，白龙却拒绝了。白龙说，一目连说过，如果有一天，他留下荒给自己的时候，自己不能带着荒去找他。

 

一目连化人时，那头粉色的长发就像在高天原的中庭盛开的桃花。在风雨里，荒努力睁开眼睛，想要看到那抹浅粉色的身影。却终是，一无所获。

 

10

 

大雨最后还是停了。

幸存下来的人们在神社前找到了一个右眼流血不止的青年。当时一起玩游戏的孩子们认出了他，那是当时和神使大人在一起的青年。几个好心的大娘带他回到了山下的村庄。村庄已经被夷为平地，一目连抱歉地看着大家，村民却笑着和他说，没关系，重新再来嘛，只要活着，就什么都好。

 

一目连的右眼被村子里的大夫用绷带细心地包扎了起来。一目连感受着空荡荡的右眼，一时间有些不适应。大夫特意叮嘱他要注意，勤换药，以免感染。他谢过大夫，一个人披着羽织走出房间。怕那伤口吓到别人，他把右侧的头发留下来了许多，堪堪挡住绷带。四周都留着灾难过后的伤痕，可是不妨碍人们继续生活。男人们在一旁重新盖房子，女人们帮忙递砖瓦。大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，平静，安详，一如以往很多个日夜。

 

正在感慨，却发现身边的人们都停下了动作。时间像是被停止了一样，只看天上光芒更亮，一目连伸出手去挡住太过刺眼的阳光。天照大神亲临人间，身后是浩荡的神明队伍。一目连一眼就看到了白龙和荒，不由得松了口气。太好了，他们没事。

 

“天目一箇神，你倒是很大的胆子。替人类逆天改命，你可知错？”

一目连缓缓跪下来，他向众神叩头。

“天目一箇神知错，自愿领罚。”

TBC